波尔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一周，斯诺的情绪也终于平复。
距离她16岁的生日还有四天。
此刻，因为德洛伦的归来，厨子们做了一桌子好菜，斯诺自然也在，而不是在房间里等着娜塔莎将午饭送上去。
“今年斯诺的生日宴，怎么办？”
餐桌上，德洛伦问向菲利西亚。
“怎么办？当然是不用你办。”
菲利西亚说着没好气的话，随后将自己的那份奶油汤送到了斯诺的面前。
斯诺爱吃甜的。
被菲利西亚呛了之后，德洛伦并没有说什么，只是转过头，看向沉默着的斯诺。
“听说，之前和你求婚的那小子惹你生气了？”
德洛伦对波尔多的事情不甚了解，只知道是突然冒出来的人。
听到父亲提到波尔多，斯诺停下了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，随后说道：“不，是我自己的问题。”
“这样吗，不过斯诺，爸爸觉得你也是时候考虑考虑嫁人了。”
德洛伦话音刚落，餐桌的另一旁就传来了咣当的声音。
是菲利西亚。
她把刀叉就那样甩在桌子上，满脸的怒意。
“不吃了，娜塔莎，你陪我去花房吧。”
“啊？啊，好的，夫人。”
就这样，菲利西亚带着娜塔莎离开了。
德洛伦只是半张着嘴巴，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，随后继续埋下头去吃饭。
这也许就是中年男人的无奈。
而斯诺能明显感知到自己父母间有了巨大的隔阂，可她却没什么办法。
久违的见到父亲，斯诺并没有和菲利西亚一样暴露出埋怨的情绪，不如说她自始至终就没诞生过那种情绪。
如果变糟的只是她自己就好了。
一边咽下口中的食物，斯诺一边问着她关心的事情。
“父亲……封印怎么样了？”
过去的几年间，德洛伦一直在致力于解开努波斯湖的封印。
既然皇帝拜特觊觎那冰面下银龙尸骸化作的神迹，就没有不先人一步牢牢掌握在手中的说法。
“最近已经到实体显现的程度了，很快就能全部都打捞上来。”
银龙的尸骸在跌入湖中后，其自带的诅咒将湖面冰封，骸骨本身却化作了消散的魔力，与冰封的湖成为了一体。
换句话说，在没有用大规模的还原术式把骸骨再现出来之前，这股力量都是不可用的。
如果操作得当，以银龙尸骸改造出的魔导兵器，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战争的走向。
当然，这是建立在珂泊亚真的要与王都发起大规模征讨的前提下。
毕竟敌人只有拜特一人，这兵器最后只会成为立于皇冠之上的威慑物。
斯诺心中没有太多的喜悦，毕竟，她是曾战争的间接受害者。
内战引发的动乱是她不想看见的。
“好好吃饭吧，不要再聊这些了，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。”
“嗯……”
已经没有话题可以再聊下去，用完午餐后，斯诺在仆人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。
德洛伦的工作暂告一段落，他同时还带来了一个消息。
他们的盟友，古兰亲王已经回国，将会来参加斯诺的生日宴。
当然，明面上是这样说，实际应该是陪同德洛伦谋划政变计划的下一步。
德洛伦并没有这样说，这是斯诺自己的猜想。
斯诺不知道自己能帮到些什么忙。
她总觉得有些地方并不如德洛伦所想一般通顺，有着诡异的地方。
为什么五年间拜特的野心没有显露出来？他怎么会就这样给自家喘息的时间呢？
但就算斯诺关心的再多，德洛伦也不会让她参与其中。
这些思考都是无意义的，不如全身心的相信德洛伦的手段。
吃过午饭以后，斯诺在仆人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。
躺在柔软的床上，少女闭上了眼睛。
她想起五年前与奥利安菲的夜话。
彼时的她，因为病发不得已和本应只有浅薄缘分的修女再次相会。
奥利安菲的那句话，她始终没办法忘记。
‘你想要成为勇者吗？’
对于斯诺来说，勇者一直是一个忽远忽近的词汇。
远到对勇者的诞生没有实感，近到看见勇者的圣剑刺穿自己的腹腔。
那夜之后，她和奥利安菲交换了秘密，得到了神明的遗产。
她曾抱有侥幸，希望用其治愈身体的苍纹裂变。
只要能治愈苍纹裂变，以她原本出色的魔力回路，很快就能学会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都十足神秘的魔法。
也许就能为家族的兴衰出一份力。
但斯诺始终无法和无源之水产生共鸣，哪怕是有着再强的魔力回路，只要不是天选神择的勇者，她永远没办法与其连接。
现在，那一小瓶无源之水被斯诺命人做成了吊坠，静静地挂在梳妆台。
除了斯诺，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，就算是菲利西亚，也不过以为那是一瓶平平无奇的香水。
斯诺睁开眼，扯下了手上薄薄的手套，末肢的皮肤已经完全鳞片化，上面满是细碎丑陋的纹路。
这就是苍纹裂变的最终形态了。
最开始，是脖颈处的皮肤，后来，就是无法动弹的双腿。
现在，就连脸颊的四周也出现这些东西，如果不化妆掩盖，这些病变的皮肤可谓是如怪物般可怖。
等到身上所有的地方都变成这幅模样，苍纹裂变对魔力回路和器官的腐蚀也就彻底结束了。
那时，斯诺就会死。
不过，以蔓延的速度来看，斯诺好像还能再撑半年，也许是一年。
既然无源之水无法治愈她的病根，那至少也应该可以治愈坏死的表面，抱着这样的想法，斯诺曾用无源之水涂抹在这些地方，但那并不见一丝成效，被涂抹过后的地方反倒是如被烈火灼烧过一般，令她疼痛难忍。
无源之水是如此，先皇后因内疚而拿出来的穹佑一族的圣水应该也好不到哪去。
似乎再好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无用的。
她已时日无多了，本应该感到无比紧张的当下，斯诺却只觉得一切都好似落地的秋叶在漂泊，不过是细微的变化，已经没有心思去观察了。
也许这就是宿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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